阿等

三叔公的Lajioh

2010.4.21

三叔公然雖有時陣較懵懂一屑仔，不過嘛有真濟心適的事誌！

我細漢彼個時代庄腳猶無甚麼電器的物件，連電火、足濟庄腳人嘛不曾看過。有一工電力公司的人來講欲佇三叔公的田chhāi 電火柱，三叔公問伊電火柱是欲tshòng啥、有甚麼路用，問kah有一枝柄 通giâ，煞尾伊問電力公司：「我的田予恁chhāi 電柱，你敢會當kā 我牽一pha-a電火？」電力公司的人講會使是會使，不過電錢真貴喔，三叔公講伊愛風神的事誌，錢無要緊。就按呢無若久庄內頭一pha電火就佇阮綿仔間（地名）光--起來啊，有夠稀奇，暗時嘛會當哪親像日時的款式，庄內的人攏來看，復問伊楊仔頭，你的電敢會使一寡予我，這個問題有影考倒先生，尾仔不知是啥人去問in九嬸婆的外甥in後生的子婿 in 老父，才會曉偷接電的技術，就按呢家家戶戶攏有偷接的電，嘛大家攏有予電、電到吱吱叫的經驗，大家攏感覺有電真好，大家才開始叫電力公司來牽電。

我細漢的時陣除了野台歌仔戲，嘛有戲園的內台歌仔戲，愛開錢的內台歌仔戲不是阮這款庄腳人有法度看的，若三時有陣序大人chhōa 阮去街仔看一節免錢的戲尾就偷笑囉，所以平常時干焦會當注意叼位王爺生咧做大戲，就叫大人載阮去，若欲去攏嘛幾若家做伙行，囝仔攏疊疊佇鐵馬頂，我較細漢，坐頭前的鐵仔kuaiⁿ，逐擺若落鐵馬攏嘛腳麻kah bōe會行，實在是有一好就無兩好，大人嘛怨嘆囝仔無路用，去好好、返來攏咧tuh-ku，搖過來hàiⁿ過去、驚就驚死。不過無看歌仔戲心肝復真礙謔，……

三叔公聽人講若有Lajioh就會當佇厝裡聽歌仔戲，所以三叔公就去買一台Lajioh，復佇厝頂裝spi-gah、分庄內的人聽，按呢才是有影心適復趣味的事誌。

Lajioh載來的時大家攏走去看，原來Lajioh是一kha材箱仔，差不多三尺闊，半人高，插頭kā-i插落去，tsūn 頭 kā-I tsūn 落去就會tân，實在有夠稀奇，大人看kah目睭giōng 欲落落，嘛不信一kha箱仔會搬歌仔戲予人聽，三叔公事先叫我去bih佇箱仔後壁，大人來看就假做予人看破腳手的款式，假歹勢講是我bih佇箱仔後咧唱-è啦，有的人欲信、有的m̄ 信講，囝仔痞無法度唱查甫聲。落尾聽聲音in才相信有影一kha箱仔會唱歌，會搬歌仔戲，所以晚頓才食飽，就一大堆人欲來聽歌仔戲，三叔公就kā-i tsūn 乎大大聲，復叫囝仔搬椅liâu 予人佇大庭坐，大家聽了有夠歡喜，不過人實在超過濟，較遠的聽bōe 清楚就會冤家，三叔公感覺按呢不好，就佇厝頂裝spi-gah解決這個問題，就按呢若順風連下晡佇田裡做穡的人嘛會當聽歌仔戲，不過若風勢不著抑是風傷大就聽無，好佳哉後來有手提電晶體收音機才解決這款事誌。

Lajioh雖然真好，不過品質無穩定，無若久就歹--去，不時收無，三叔公就用碗頭仔裝一寡土、做接地線，有當時愛叫囝仔站佇邊仔舉天線，雖然真艱苦，不過會當聽著歌仔戲艱苦嘛是足甘願。

我去予歌仔戲迷去了後，不時攏想欲偷走去戲班學歌仔戲，不過驚大人罵，干焦想不敢做，hit 個時阮聽的歌仔戲若不是國聲電台，若無就是正聲廣播電台，做歌仔戲的時間攏是下晡一點到三點，暗時是七點到九點，我逐工攏嘛聽kah耳仔phak-phak-phak，平常時若去田裡koah草，攏嘛對遠的所在先koah，離三叔公in 厝庭較近的、留佇下晡做，那做那聽Lajioh，有影是一兼二顧、摸蛤兼洗褲，嘛是做囝仔的時陣、上快樂上向望的事誌。

聽歌仔戲予我識真濟的歷史故事，不管是東周列國誌、抑是隋唐演義，我攏嘛有聽過，特別是雪梅教子、薛平貴征東、薛丁山平西、樊梨花移山倒海……聽上濟擺，大漢讀冊了後，人若講著孫臏、我就會續落講：「伊就是五百冬前師渡徒，五百冬後徒渡師hit個啊」，若講著唐太宗，我就講瓦崗寨有一個程咬金、伊的三下斧頭……就講bōe 煞，讀歷史若讀著宋朝的時，頭先想著的不是帝王將相發生什事誌，顛倒是楊家將、穆桂英、狸貓換太子……的劇情，這寡歷史上的故事人物浮佇冊頂的感覺嘛特別親切，這攏嘛是聽歌仔戲學--來的，特別是一寡成語根本攏不免學就自然會曉囉，親像：「金烏西墜、玉兔東升」、「偃旗息鼓」、「出頭露面」、「水性楊花」、「百戰百勝」、「言多語失」、「成人之美」、「孤掌難鳴」…學真濟，嘛記真tiâu。

不過歌仔戲看傷濟嘛有走火入魔的時陣：猶會記的有一擺，聽姜子牙替一個人畫一張符仔、貼住彼個人的心肝笋-á，講妲己若kā 伊的心挖起來，伊愛趕緊騎馬走七關，就會當脫離妲己的妖法，心肝嘛會當復生出來（按這個人應是論語中所講的比干諫而死的故事，也是民間故事中妲己用甕菜(空心菜)破姜子牙仙法的故事），喔，走這七關有影有夠緊張，不時攏有凶險，聽著實在驚kah規身重汗，偏偏一日兩點鐘的齣頭伊走無幾關，逐工攏是欲知詳情，明仔載共一個時間空中再會。心肝有夠煩惱，若問大人再來是按怎？較好心的就講伊嘛不知影，較歹心的就講復來就食扑，我當然就驚kah不敢問，規工心狂火熱，未輸有形無體的稻草人，大人叫我去tah油抑是買鹽攏嘛無聽著，阿母講我若koh按呢就叫三叔公mài 予我聽，我就愈煩惱、愈無精彩、愈予人罵。會記的過第七關hit日，彼工我抵好佇三叔公in兜聽，彼工上刺激，我緊張kah不知欲按怎，忽然間主角就騎馬，復唱著，「緊來走啊伊伊伊，伊伊，伊伊，將身望路欲來去，緊來走，緊來走來走，向前去……」我嘛趕緊夾一支掃帚嘛haⁿ咧佮伊一直走，一直走，一直走，…不知佮主角走若久，干焦會記得尾仔聽三嬸婆咧講，這個囝仔無藥醫囉。

日子過了真緊，時代嘛改變真濟，少年愛chhia-iaⁿ的三叔公嘛老去啊，咱計是上時行的Lajioh，今仔日就落伍kah無人咧聽囉，連歌仔戲嘛退流行，甚至干焦賰親像明華園這種的大劇團佇國家表演廳teh搬nā-tāⁿ，有影世事如棋、局局新，不過佇我的心肝內永遠攏有聽歌仔戲真媠真好的印象。

三叔公的慷慨佮新潮派的精神，予一個庄腳的囝仔、足濟的啟示，因為伊的Lajioh，予我知影天地有若闊，有若價值我去追求，大漢的時我敢家己一個人離鄉背井行入都市，我想這是我對Lajioh內底已經學著「害人之心不可有，防人之心不可無」、「人無傷虎意,虎有害人心!」、「人無千日好,花無百日紅」……生活的智慧，我想這是三叔公仔買Lajioh的時想無著-è，不過我卻是永遠會記得伊佮伊的Lajioh。

後話

舊曆三月十七新曆四月三十日是先父的忌辰，我用這幾篇文章紀念先父在天之靈，紀念伊平凡復真情的一生，紀念伊衝動不過溫暖慈愛的一面，並附上進前用華語文所寫的詩，來懷念伊！

父親

父親用鋤頭耘出五個兒女的幸福，他是兒女心中瘦小的巨人，他的嘴裡不曾吐出個「愛」字，卻把兒女刻在心頭，終生灌注。